10 月 20 日至 23 日，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在北京召开。会议将审议《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为未来五年中国发展擘画蓝图。
" 十五五 " 时期，中国将面临哪些战略机遇和风险挑战？与 " 十四五 " 时期相比，" 十五五 " 时期经济发展基本态势与经济工作重点发生了什么变化？直新闻近日专访了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研究员张燕生，围绕上述问题作出解答。
以下是部分问答实录。
直新闻：如何看待 " 十五五 " 时期我国战略机遇和风险挑战并存这一点？下一阶段的经济工作重心发生了哪些变化？
张燕生：首先，" 十五五 " 时期战略机遇与风险并存，这是国家对于未来五年国际形势的一贯判断。今年 4 月 2 日，特朗普推动对等关税，并将其称为 "4 月 2 日解放日 "，本质上是想让美国摆脱 1945 年以来在国际秩序和全球治理中承担的责任，比如推动全球开放、安全、发展以及货币金融发展等方面的责任，也就是美国在推卸国际责任。
作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美国的这种行为会让未来五年全球系统性风险上升。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前所长波森最近在《外交事务》期刊上发表文章提到，未来国际社会所有人都会生活得更加糟糕，其中中国的损失最小，而美国的亲密伙伴如 " 五眼联盟 " 会损失最大。
这说明，未来五年国际环境进入高风险期恐怕已成为国际和国内的广泛共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9 月 29 日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和 4 月 30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上海的座谈会都有一个共同观点，也就是说在 " 十五五 " 期间，面对国际风云突变的形势，中国一定要保持战略定力，坚定不移做好自己的事。
直新闻：具体而言，未来中国应该重点从哪些方面着手，以应对这样的国际环境？
张燕生：回答这个问题，需要先理解一个更宏观的主题：未来五年全球治理和国际秩序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从特朗普执政的倾向来看，美国的孤立主义、保护主义，以及 " 国家实力资本主义 " 会明显上升，这意味着未来五年中美之间的博弈必然会激化。
即便如此，中国仍会坚持三个 " 坚定不移 "：一是坚定不移推动高水平对外开放；二是坚定不移深化深层次经济体制改革；三是坚定不移发展新质生产力、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具体而言，有三个重要关键词。
第一是新型全球化。当前，基于西方规则的全球化举步维艰，而基于 " 自然律 "（市场规律、产业规律）的全球化正方兴未艾。我们要推动的是 " 市场主导、企业为基础、地方政府发力、民间积极参与、人工智能等技术进步支撑 " 的新型全球化，未来五年会逐步探索出这种新型全球化的具体方向和模式。
第二是全球产业链供应链。过去 40 年，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形成了三大生产网络，其中中国的贸易中心度，明显高于以美国为中心的北美网络和以德国为中心的欧洲网络。美国希望推动 " 以中国为中心 " 和 " 以美国为中心 " 的两大平行产业体系，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的应对策略是 " 挂钩不脱钩、合作不对抗、开放不封闭 "，继续维护 "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的产业链供应链合作。要知道，地缘政治可能会推动 " 脱钩 "，但我们要积极打造利益共同体，让全球各方都能从与中国的合作中获得经济利益，这对建立产业链供应链新的国际合作机制至关重要。
第三是人工智能浪潮下的数字技术革命和产业革命机遇。要用好 " 人工智能 +" 和数字技术革命、产业变革的机遇。" 人工智能 +" 有一个重要特点是 " 去中心化 "，这意味着未来开放的重点会放在周边、放在本区域，核心是营造利益共同体、责任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可以说，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技术与产业发展，是我们下一步开放的重要抓手。
直新闻：近期欧美一直在推动 " 供应链去中国化 "，在这一背景下，中国该如何重构供应链？又该如何凭借中高端产业链集群优势，实现未来发展的技术突围？
张燕生：首先要明确，美国少数极端分子正将特定领域作为与中国 " 脱钩 " 的重点，包括芯片、微电子、量子信息技术、人工智能，未来我判断还会涵盖生物医药、新能源等领域。美国的方式很极端，就是试图和中国 " 脱钩 "，甚至要将自身所有优势集中起来 " 一锅端 " 式压制中国。
面对这种情况，我认为，中国的核心思路是推动广泛的国际合作，包括与发达国家和全球南方工商界加强合作，具体可从三个方面突破：
第一是扩大内需的战略。这是吸引全球工商界与中国合作的重要基础。按照预期，到 2035 年，中国的消费市场可能成为全球第一大市场，甚至其规模有望超过美国和欧盟消费市场的总和。一旦中国成为全球最大且成长性好的消费市场，全球工商界会形成一个共识：与中国合作能赚钱，不与中国合作就会失去全球最大市场，最终在全球竞争中被淘汰。所以这就是 " 做好自己的事 "，扩大内需战略是应对供应链挑战的一个关键。
第二，构建开放包容的创新生态。美国少数极端分子知道，全球贸易、投资、生产、销售物流等供应链对中国的依赖 " 如钢铁般坚硬 "，但他们仍想通过时间瓦解这种依赖。对此，中国要通过发展新质生产力，以科技创新引领产业创新，构建开放、包容、共享的创新生态、创新环境和创新制度，让全球工商界、学界、社会各界都能与中国建立紧密联系，这种联系是美国的技术围堵难以切断的。
第三，便利人员交流往来。推动签证便利化、航班便利化，促进人与人之间的直接交流，这是突破技术围堵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直新闻：您之前评价深圳 " 牢牢把握了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关键抓手 "，从这一角度出发，您认为深圳在培育新质生产力方面形成了哪些经验？这些经验如何为 " 十五五 " 奠定更好的基础？
张燕生：新质生产力是先进生产力，其核心标志是全要素生产率大幅提升。我个人认为，过去五年，深圳培育新质生产力的经验，集中体现在三个指标上，这些经验也将为 " 十五五 " 提供重要支撑：
第一个是宏观指标。对地方而言，推动经济发展的核心是把地区生产总值做上去，但在新时代里，更重要的是高质量发展，这是新时代的硬道理，这个是深圳始终坚定不移遵循的一条重要规律。
第二个是效率指标。深圳发展新质生产力，关键在于全要素生产率与劳动生产率提升。也就是说，要比全球竞争对手更快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和劳动生产率，比如说 " 人工智能 +" 是否真正发挥作用，不能只看表面应用，还要看它是否带来创造效应，还是仅为替代效应。这其中的核心，就在于是否带来相对劳动生产率和相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也就是效率的提升。
第三个是效益指标。这就是说要注重资产净收益率（ROE）。对企业而言，ROE 就是净利润率；对地方而言，还包括资金周转率、杠杆率等。本质上，无论是什么主体，发展新质生产力最终要比拼 " 效益 "，也就是看能否创造更多财富、更多剩余价值，能否增进社会福利。
我相信，无论是过去五年还是未来五年的深圳，都会继续围绕这三个指标坚持发展推进下去。
直新闻：展望 " 十五五 "，您之前提到中国将以高质量发展为主题，依靠科技创新引领、扩大内需支撑、深化改革开放增强动力。您认为这三者该如何协同发力？深圳在这方面应如何布局？
张燕生：我觉得这三者需要 " 综合施策、协同发力 "，才能最大程度释放发展动能，对深圳而言，具体可从三个维度布局。
第一还是要坚持以科技创新引领产业创新，我觉得这个对深圳是非常重要。
第二是扩大内需。扩大内需战略是事关高质量发展和中国式现代化的全局性、战略性举措。深圳乃至国家的发展不可能全盘依赖 " 外需 "，必须把内需作为主导需求。这意味着，应该去思考如何能够进一步扩大消费、扩大投资。
在扩大消费方面，目前而言总体的激励机制是偏 " 收缩性 " 的，那如何逐步转向 " 中性 " 乃至 " 扩张性 " 的，同时整个金融体系如何给消费和投资提供强大的金融支持，甚至如何用好基于人工智能的新型金融工具，这都是要去思考的问题。
第三是改革。过去我们更强调效率的提升，下一步我们要解决的主要问题是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的问题，一个是靠市场的作用，一个是靠新质生产力的推动，一个是靠政府的作用，另外一个就是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也包括深圳治理体系和深圳治理能力的现代化。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觉得未来五年，对深圳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五年来讲，是一个关键的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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