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作为上海市理论社科领域一项重要的人才选育机制，“上海社科新人”评选活动有力助推了一批青年才俊加快成长，对加强本市理论社科队伍建设发挥了积极作用。为勉励本市理论社科青年学者潜心治学、勇攀高峰，第十二届“上海社科新人”评选活动在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的指导下，由上海东方青年学社于2024年11月至2025年1月组织开展，最终评选出19位“上海社科新人”。
“澎湃新闻”在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的指导下，对这19位青年学者进行了访谈。访谈围绕青年学者各自的研究领域、学术旨趣、研学经历、治学故事与经验启示、“上海社科新人”评选活动对于青年学者学术成长的助推作用、个人学术成长与本市理论社科事业发展相互促进等话题展开，以期为青年学者的治学提供可资参考的经验与启迪，成为其学术成长过程中弥足珍贵的有益激励。
本篇访谈的“上海社科新人”是上海大学社会学院教授纪莺莺，她的研究领域为政治社会学与发展社会学。
纪莺莺教授
澎湃新闻：先请您介绍一下您的主要研究方向和学术经历。
纪莺莺：我的专业方向是政治社会学与发展社会学。前期具体议题集中在当代中国的社会组织与社会关系模式之上，随着研究的进展，逐渐转向讨论中国基层社会的组织化机制与深层文化基础。在这样的问题意识之下，近年来我主要是侧重讨论在现代化进程而发展的城市社区之中，讨论身处家庭中的人与身处社区中人所依据的文化伦理是什么？他们依据于什么样的信念来的行动，以及反过来这些行动又如何塑造他们的生活状态。
澎湃新闻：在您的学术生涯中，遇到过哪些困难？您觉得对于青年学者来说，哪些方面的帮助是很重要的？
纪莺莺：对于青年学者来说，学术生涯中可能遇到的困难类型是非常多的。以我个人来说，第一类困难可能还是研究本身的瓶颈无法突破的问题，就是在调查中积累的经验很多，但是这些经验不能被以前我掌握的理论所全部解释。可能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是这样，自己会常常觉得很沮丧很困扰吧。第二类困难是任何职场中人都会面临的，即生活与工作平衡的难题。青年学者既处在职业生涯的早期，也处在生活历程中成家抚育的关键时期，时间和精力不够用是一个特别大的困难。但是一个人是不能只靠自己克服这些困难的。一方面需要特别珍惜家人和朋友的帮助。另一方面，在学术研究上保持与师友的讨论切磋、以及与学生的持续讨论是特别重要的，可能是特别长期的甚至持续好多年的讨论过程。这既是因为能够从与师友的讨论中获得探索与思考的方向，也是因为可以从讨论中获得信心和支持，感受到自己的工作并不是孤独的。
澎湃新闻：本市面向青年学者有不少相关的扶持政策，这些政策对您的学术研究工作起到了哪些帮助？具体来说，“上海社科新人”称号的获得，对您的学术生涯的展开会有哪些助益？
纪莺莺：上海市面向青年学者的扶持政策有基于城市发展特殊性与迫切性，我猜测每个城市的政策都会带有这样的特点。我可能算参加2个上海市项目支持的遴选过程。在参与扶持项目的过程中，面试过程中专家学者也会提出一些建议与问题。这些建议和问题都会指向一点，即青年学者需要逐渐把自己所关心的问题放在上海城市发展的脉络里来定位和思考。但是，这并不是要求某一项社会学研究必须具备某种特别直接有效的政策效果，而是说研究者可能会逐渐认识到，所面对的经验本身可能就是历史化与具体化的，是从实践中呈现出来的。对于社区研究来说就更是如此，因为社区治理的具体实践事实上都是高度“在地化”的，也就是需要与上海市特定的城市历史和民情条件相结合的。这仅仅是基于我推进经验研究的一点感受。
澎湃新闻：请您介绍一下您此次申报“上海社科新人”的课题。
纪莺莺：我本次申请的课题是围绕着城市社区老年志愿者的组织化现象来展开设计的。我从2017年以来一直在上海城市社区调研，近期逐渐形成了一些比较集中的直观感受。一方面可以看到上海的老龄化程度是很高的，在中心城区格外如此，这在公共媒体新闻报道里都有多方面的表现；另一方面，似乎65岁以上人群目前也是社区治理一个重要的力量。所以这次课题设计的目标，是希望对这一现象提供一个比较深入的理解。这个议题上，我也已经有一些前期的相关成果产生了，分别讨论老年志愿者进行社区参与的文化源流、在社区治理体制中的位置、甚或老年志愿者群体内在的组织化方式。但是，基于这次的课题设计，我试图尝试，是否有可能把这一现象放在上海城市社会史的脉络里来看待，最终来尝试回应社会学视角下一直比较重要的一些问题意识，例如生活与政治、代际关系、单位制转型等等。
澎湃新闻：您是如何看待哲学社会科学领域整体的学术研究水平与城市软实力之间的关系的？
纪莺莺：我认为相关性是很大的。城市软实力就是一个城市的文化属性，体现为一个城市深厚的文化积淀、活跃的文化活动与鲜明的文化性格。文化实力也会包括不同层次，既包括建制化的可见性高的文化传统，也包括城市人民广泛遵从但更弥散的生活观念。哲学社会科学既以它们为工作对象，也是其构成性部分，所以当然是紧密联系的。此外，不同学科之间还可以形成有效的跨学科对话，从而形成整体效应。举例来说，历史学、社会学、文学和哲学都可以从不同角度来回应“海派文化”的命题，只是切入点不同，但是最后都可以增进公众对于所谓“海派文化”的理解。
澎湃新闻：您觉得您的学术研究领域的水平提升将会如何助益于上海的城市软实力的提升？
纪莺莺：这个问题和上一个问题相关。社会学研究非常重视对于文化、社区、现代化等等多样议题的研究，既注重理论，也注重面向现实的社会调查。社会学“从实求知”的工作方式，有助于从上海城市发展的总体历程中提取与呈现有关中国城市现代化、社区建设、文化自觉的宝贵经验，提出本土化的理论范式，而这些经验又可以构成进一步推动有效实践的基础。
澎湃新闻：您觉得目前人工智能技术的飞速发展对于与社科研究的方法提出了何种创新挑战？
纪莺莺：我自己从事的是具体经验研究，对人工智能在学理和知识上的了解无疑是滞后的。就有限的了解，人工智能除了对社科研究方法的挑战之外，它给社会科学研究还有更深远的挑战。第一，当前的人工智能革新还是进展中的过程，还没有结论，它带来了很多亟待认识的新内容。例如说人工智能的“开源性”是把双刃剑，现在任何人都可以使用模型。更不用说，人工智能会引入很多新的伦理问题。所以，如何驾驭技术？如何在特定环境中追求“科技向善”？这是当前的人工智能技术自身无法回答的，需要人文社会科学来回答。第二，人工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对于认识“人”这种存在，对于人的感情、关系、理性、感觉结构等等特质，到底带来了什么样的实质影响？举个很小的例子，在养老范畴，人工智能技术是否能从根本上改变当代中国人对亲子关系的意义理解和深层期待？这既是人文社会科学本来的专长，也是人文社会科学必须面临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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